第四六五章 宫中秘闻录 (第2/2页)
“您所理解的英雄,或许是‘帝国之光’奥拉夫伯爵那样的,帝国的英雄。”乌尔苏拉嬷嬷斟酌着词句,“那种手提宝剑,为帝国和人类猎杀恶龙、击败敌将和魔物的勇士。”
“尹戈尔大人难道不是帝国的英雄吗?”芙蕾雅公主痴痴问道。
“他……也算是。”乌尔苏拉嬷嬷苦涩一笑,“但是啊,芙蕾雅殿下,有那么一种人,他如果生在帝国,他会是帝国的英雄,可如果他生在联邦,他就会成为联邦的英雄……您也在里读到过古时候的巨龙吧?这种生物实在太过巨大、太过强悍也太过狂妄,以至于没有任何地方能够长久束缚住它,于是只能在空中长久地漫游……”
“在帝国是帝国人,在联邦是联邦……人?”芙蕾雅公主怔怔地重复了一遍,终于还是放弃了理解嬷嬷的深奥谜语。她甩甩头,开玩笑地问道:
“那乌尔苏拉嬷嬷你是哪的人呀?”
听到这个问题,乌尔苏拉嬷嬷的眼睛垂了垂。
“我是您的人,我的芙蕾雅殿下,我是您的人。”老修女给了小公主一个浅浅的拥抱。
……
帝都皇宫,数墙之隔的皇家大书库。
这个贯通了皇宫东翼的狭窄长廊,自帝都兴建尹始便已存在,和帝国皇宫正中的王座厅并列为这座荣耀之城中最古老的房间。从进门到最深处,大书库长廊的两侧都树立着近十米高的乌木书架,这些阴森书架最顶端的藏书,甚至只能靠皇家法师用魔法取下。书架与书架之间,悬挂在石壁上、灌注有鲸脂的长明灯日夜燃烧,无论战争与和平、稳定与动乱,千百年来永恒散发着昏暗的知识之光。
由外侧到深处,大书库长廊的藏书也被分为几个大区,最外侧保存的是一些常用的皇室文书,往里走便是各类百科典籍,然后是记载了千年文明兴衰的正史密录,再是隐藏着不可为外人道知识的机密图册。至于大书库长廊的最深处,即使是历代皇室成员也未有几人曾经进入,据说那里有着记载极致禁忌之术的古老邪典,其危险程度或许只有法师学城禁书库的藏品得以媲美。
尽管近几年来,东冰库和碧曲阁出品的盛行一时、洛阳纸贵,也纷纷成为大陆各大图书馆的座上嘉宾,但这座独属于帝国皇室的古老书库,仍然顽固地拒绝着这些毫无营养的快餐爽文,维持着属于人类文明的崇高尊严。
帝国皇帝日常处理事务、接待使节都是在王座厅,不过很多时候,巴西尔三世陛下更喜欢在大书库门口支起一张书桌,借着鲸脂长明灯的光线处理些文书——这个习惯在他当年尚为皇子时便已养成,如今陛下年岁已大,更没有什么改变的意愿。
此时此刻,这位人类帝国的至高元首,就坐在自己的书桌之前,怔怔地望着空无一物的桌面。
比起近两年前的“圣奥古斯都节”时,巴西尔三世陛下已经显得更加苍老了一点——如果说上一次,夏侯炎还能从他干枯的躯壳中寻觅到一丝半点的生命之火,那么如今,就连这点最后的微光都仿佛正在渐渐熄灭。
现在,唯一还在支撑着这具腐朽之躯的,恐怕只剩下某种难以言说的执念,以及潜藏在他内心深处、隐而不露的巨大悲愤。
侍立在巴西尔三世陛下身后的,是帝国首相纪尧姆·冈特。刚从东境前线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冈特首相,还未洗去一身风尘,神色也有些疲惫,不过整个人仍然显得精力充沛,和垂垂老朽的皇帝陛下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“陛下。”纪尧姆·冈特小心翼翼地道,“前线的情况就是这样……艾略特·尹戈尔坚持,在帝国为他父亲平反昭雪之前,霜枫岭在榆树堡组建的‘瓦格纳’特别部队不会向东前进一步,更不会支援正规军战斗。为了等待尹戈尔家族的支援,我们的主力部队也不得不放缓向荆棘城行进的脚步,转而先派出小股斥候部队、试图收复燃晶峡谷以东的小型市镇据点。”
巴西尔三世陛下深吸一口气:
“所以,不解决文森特·尹戈尔的问题,艾略特·尹戈尔是断然不会出兵了?”
“尹戈尔大人是这么说的。”纪尧姆·冈特点点头。
巴西尔三世低沉地哼了一声。
“如果没有了他们霜枫岭的那种九六式‘天启’战车,我们在正面战场的战果势必受限,而攻下荆棘城更是天方夜谭。”纪尧姆·冈特首相苦笑道,“事到如今,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我们帝国是打胜仗还是打败仗了……”
“此话怎讲?”巴西尔三世陛下问。
纪尧姆·冈特叹道:
“因为我们越是打赢,就越依赖霜枫岭;越依赖霜枫岭,正规军就越受限制;正规军越受限制,战斗力就越差;战斗力越差,就越容易打输……这么看来,我们越是瀛,就越是输……”
巴西尔三世陛下舔了舔嘴唇,低声道:
“其实,战争除了输或赢之外,也可以有第三种目的、第三种结局……”
纪尧姆·冈特眨眨眼睛。
“去告诉艾略特·尹戈尔吧,他父亲的问题,我同意了。”巴西尔三世陛下闷闷地道。
“您确定吗?”纪尧姆·冈特微微倾下身子,谨慎地确认道,“完全推翻文森特·尹戈尔的谋反桉、承认帝国杀错了人——甚至还是一位大贵族、堂堂鹰息堡公爵……这可是完全没有先例的事情,坏影响难以估量……”
“这是我的决定。”巴西尔三世摆摆手,“至于‘先例’……未来我们将要见到的,没有‘先例’的事情,恐怕只多不少。”
纪尧姆·冈特点点头,向皇帝陛下鞠了一躬,扭头走出了大书库。
离开时,帝国首相并没有注意到,巴西尔三世陛下已经扭过头,望向了大书库长廊晦暗幽深的尽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