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四章 此生别想有片刻能忘掉我厉若海 (万字章节) (第1/2页)
厉若海手中长棍一挥,看了会儿徐行,才点了点头,用一种肯定口吻道:
“你又变强了啊。”
早在慈航静斋中,徐行就已成就了大宗师,令厉若海难以望其项背。
按道理来说,大宗师境界的武者,想要再向前走一两步,都是难如登天。
而想要从大宗师到堪比张三丰、铁木真这等人间真仙的地步,甚至比没有武功的人,练到大宗师还要更困难。
可当徐行来到天柱峰,不过数日功夫,竟然又百尺竿头更进一两百尺,根本是视武道常理于无物。
这甚至已超越了武道大材的范畴,就好似对他来说,武学之路毫无关隘险阻,脚下全然是一片坦坦荡荡的通天大道。
无论是谁,在意识到这一点后,都会不可避免地感到震撼,即便是厉工这样的大宗师,亦不会例外。
可厉若海却说得一派理所当然,就好似已然司空见惯,语气都没有多少起伏,平平淡淡。
听到这番话,徐行有些恍惚。
在他的印象中,厉若海此前面对自己时,纵然实力有所不足,也永远是一副挑战者的姿态,充满昂扬斗志。
甚至于,她即便是面对张三丰这等人物,都想要上去称一称斤两,又何时会用这种口吻?
又看了看厉若海,徐行忽然想起来,自从离开东岛,来到天柱峰后,他们已经很久很久,都没有面对面地交谈过。
当初厉若海提议要上东岛,本是为了求取东岛的“无相神针”之法,以补足“燎原百击”中认穴打穴、细腻非常,迥异于寻常枪术的“二十针”。
不过两人都没有想到,在后来,这座远离中土的偏僻小岛,竟然会牵动天下风云,成为正魔双方的战场,更引出铁木真这样的绝代强者。
虽然时间没有过去太久,但现在徐行想起两人当时的交谈,却有些恍若隔世之感。
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厉若海后,真心实意道:
“厉姑娘亦是突飞猛进,九阳神功进境非凡。”
徐行这话也不带一点安慰成份。
其实就连少女本人都不知道,她从很早的时候起,就已被张三丰所关注。
老真人为了她,还请动厉灵在暗中出手,试图帮她拦下来思汉飞。
虽然由于沈万三的插手,这件事并未做成,但也可以看出张三丰对厉若海的重视。
在徐行以长虹贯日之姿,横空出世前,老真人眼中,厉若海和浪翻云便是这个时代真正有希望成就大宗师,甚至是问鼎破碎之境的种子。
最为重要的是,这两人虽然性子各不相同,一个孤傲凌绝,一个闲适散淡,却都是重情重义之人。
只要能够对他们加以合适的引导,张三丰相信,这两人便能够成为自己的同道中人,一齐弥补此界空洞,致力于彻底解决这个问题。
所以,如今一见到厉若海,老真人更是毫不吝啬地,将自己这一身“九阳神功”尽数传了下去。
少女强练“嫁衣神功”多年,一身阳气无比炽盛,论及同“九阳神功”的匹配度,比之具备纯阳拳意、气血阳刚的徐行,亦只差一筹。
若非如此,她也不会被谷凝清看中,作为共参“双修大法”的人选。
只不过,将“嫁衣神功”转为“九阳神功”后,厉若海所要面临的痛苦和折磨,比之先前不仅没有减弱,甚至还有所提升。
所以,谷凝清在这些天里,便一直陪伴着厉若海,用自己的“两极归一”场域,尽力帮她化解过剩阳气,缓解痛苦。
正因有谷凝清相助,厉若海才不至于走火入魔、彻底被焚化肉身。
在厉若海身后,谷凝清亦缓缓走出。
少女推了一把厉若海,又皱起鼻子,眉毛颤动,故作不耐烦地道:
“行了,行了,你们两个高手吹捧来吹捧去的,把本姑娘这种弱女子放在什么地方?
要聊武学,就自己找个地方,好好探讨,别在小女子面前碍眼。”
说完这略带戏谑的言语,谷凝清又朝徐行眨了眨眼,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,才转身摆了摆手,潇洒离去。
徐行看着谷凝清的背影,只能无奈一笑,他转过头来,又望向厉若海,摊开手,坦然邀请道:
“正好,我最近也在修炼‘九阳神功’,对如何避免其中缺漏,亦有些心得,不妨找个地方,交流一番?
厉若海并未提出异议,只是疑惑道:
“还要单独找地方?”
徐行微不可查地朝身后望了望,厉若海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。
少女虽然未成大宗师,目力亦极为惊人,只一望,就看到了天柱峰顶,那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。
厉若海顿时心中了然,跟着徐行往天柱峰外走去。
此界的武当山,并没有如大明王朝,亦或者北宋世界那样,大规模地修筑宫观。
而且在张三丰到来后,几乎所有的道人都撤了出去,把这座道家福地,尽数让与了这位在世真仙,用于施展惊世神通,镇压破碎空洞。
但是七十二峰朝大顶的山势,仍是没有改变,徐行和厉若海下了天柱峰,便沿着蜿蜒曲折的山道,一路走向了天柱峰前的小莲花峰。
即便事前没有交流,两人仍旧是默契地选择了步行,且走得并不快。
他们不仅没有动用真气,就连超乎寻常的肉身力量都给忽略,从外表看上去,充其量就是两个走惯了山路,久经锻炼的行山客。
徐行和厉若海并肩而行,谁也没有说话。
如今已是深夜时分,被方才被徐行引动的玄武七宿星光,亦渐渐黯淡了下去。
中天月明,月光从林叶间隙,一滴一滴地漏了进来,落在两人肩头。
月光像是汇成了一片青光湛湛的潭水,将万物都融于其中,再也不分彼此。
厉若海走着走着,就有些出神。
少女忽然想到,好像从三峡之后,她已经很久很久,没有和徐行一起并肩而行,反倒是经常看他的背影。
也亲眼看着他,从一个只到自己腰身的小孩子,一下长成和自己并驾齐驱,甚至是更高一头的少年人。
一想到这里,厉若海那原本澄澈的心境,就变得有些复杂。
她更是想起了在慈航静斋中,谷凝清经常对自己说的那些话……
就在少女心头千思万绪之时,忽然听到徐行低声感慨道:
“看来这些日子来,厉姑娘果然是变了不少,若是放在刚出锦官城那会儿,你早就抱怨我走得慢了。”
当时徐行提出,想要在东岛之会前,趁着两个月的空档,游名山、历大川,厉若海还老大不情愿,只是碍于情面,才勉强答应下来。
在旅途中,少女更是抓紧一切时间修炼武道,不愿浪费一丝一毫的光阴,对周遭景物皆视而不见,惹得徐行连连叹气。
不过,当厉若海回想起那些日子里,徐行用那张小圆脸,做出的老气横秋之态时,却不由得噗嗤一声,笑了出来。
如此纯粹而欢快的笑容,徐行极少在厉若海脸上看见。
只是他心中暗自思索,或许少女是和谷凝清相处太久,也被这位热情大方的异域公主感染。
笑完后,厉若海双手背在身后,反握只剩枪杆的丈二红枪,眯起眼,直接道:
“那些日子,看你叹气,倒是比什么景致都来得有趣。”
徐行对厉若海的调侃,倒也不以为意,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,少女就把脸转了过来,直视他的双眼,认真道:
“其实,我很清楚,你是想借此机会,让我的胸襟、眼界更开阔些,不至于太走极端,一不小心便粉身碎骨。”
月光映照下,少女那张冠绝当世、轮廓分明的侧脸,越显明艳。
漆黑的眼瞳里泛着温润的暖光,像是载着月色的湖面,静谧而温和,湖面下,则涌动着无比复杂的情感。
这样的厉若海,是徐行不曾见过的。
他沉默了会儿,才点头道:
“其实,我从第一天见你,就知道你的性子不仅烈,而且锐利。
我只怕你再这么练下去,会越削越尖、越磨越锐,彻底变成一把只能伤人的锋刃。”
其实论对武道的疯魔程度,徐行丝毫不下于厉若海,而他一开始修行的炼身武道更是凶险绝伦,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。
可以说,徐行面对过的苦痛煎熬,丝毫不比强练“嫁衣神功”的厉若海来得少。
但他的性情亦没有变得凛冽森寒,更不会让自己的人生,完全被武道追求填满。
对徐行来说,修行武学是一种纯粹的乐趣,他甚至不能说是练武功,而是玩武功、耍武功。
除了追求乐趣外,他的人生也充满了其他的意义。
无论是帮张居正等人铲除嘉靖、严世蕃,还是挽回乔峰等人在原著中的悲剧,都是徐行追求人生价值的一部分。
在厉若海身上,徐行看不到这样的价值。
按照原著来说,厉若海所做的一切,无论是收取风行烈为徒,还是醉心武道,都不过是为了逃避失去亡弟的痛苦。
徐行不知道,如今这个世界的厉若海,是否也是如此,但他由衷希望,少女能够在学武练武之外,找到其他的价值与意义。
厉若海稍微向徐行身边挪了挪,脸也靠得更近了些,在这个距离内,两人的呼吸都已交织在一起,略带寒意的山林中,温度亦上升了些许。
少女蹙起眉头。
“可惜?以你的手段,若是真觉得我这条路错了,又何必用如此浪费时间的方式?”
徐行摇了摇头,叹道:
“与我不同,就一定是错的吗?倒也未必,更何况,如非必要,又或者是面对需要施以惩戒的恶人,我也不会用这种手段。”
“在我看来,世间众生的性情,皆受先天禀赋的制约,又遭后天经历的捶打,最终才得以成形,譬如一副山水画卷。”
言语间,徐行双手一翻,左手掌心真气凝聚,形成一座虽然小巧袖珍,却峥嵘崔嵬的山峰,右手则是托起一条蜿蜒曲折、延绵不绝的长河。
他将左手的山微微抬起,让厉若海能够看得分明,继续道:
“世人先天禀赋不同,便导致每个人所见的天地,皆是独一无二,便如这山势。
有些人眼力奇佳,能够看到的世界就更为绚丽,有些人耳力非凡,便能聆听万物之声。
而眼力不好的,便只能聚焦于眼前的一亩三分地、耳力不佳者,亦只能听清身边人的三言两语。
这些种种禀赋不分好坏,交织于一处,就成了每个人的天性。”
言语间,徐行手中那座山峰,已经产生了多次变化,象征不同的天性。
紧接着,他又抬起右手的蜿蜒河流,解释道:
“但天性并非不可改,更不会完全决定一个人的性格,后天的经历,亦是极为重要的一环。”
言毕,徐行又将双手合于一处,令长河从山头落下,沿山势蜿蜒,纵横流漫,随山势变化,河流各不相同。
“水无常势、无定形,往往是顺流而下,既因先天禀赋而变化,这也是为何,即便身处同一环境,有相同经历的两人,也会有不同的性情。
但水流又会用自己的方式,潜移默化地改变这一切。
河水的水质不同、流量不同,带来的影响也不尽相同。”
言语间,厉若海又见徐行手中那座山脉,有些岩石已被水流侵蚀,改造出来一条更宽更扩的河道。
这些感悟,都是徐行从过往经历中得来。
他自从在大明王朝世界,修成不坏之躯起,就时常用以心传心的方式,为各类武林人士传授武学。
但同样的一段神念,在不同的人身上,就会衍生出不同的效果,这便是徐行方才说的,如水之就下,顺流而已。
但他的神念,亦会在潜移默化中,感染这些武者,让他们变得更勇敢、更热烈,北宋世界的段誉,便是一个鲜活的例子。
说完这一切后,徐行一拍手,将山峰与河流都尽数拍碎,才坦然道:
“只不过,山水图是定格的静态,人的性情,却是在不断变化。
我所做的,不过是将自己这条道路上的风景,暂且分享给厉姑娘你。
厉姑娘乃是非常人,当行非常道,纵然与我所求不尽相同,也未必不是一条堂皇大道。”
尽管同行了一段不短时日,但徐行看得出来,厉若海从骨子里,还是那个顽强且执拗、爱走极端的少女。
虽然这并非是徐行所求的大道,但他也不否认厉若海的道路。
大道三千,能有幸同行一段,已是幸事,又何必强求?
徐行虽然很愿意向所有的朋友们,分享自己这条道路上的风景,但也从没想过,让他们都走上和自己一样的道路。
厉若海听完,亦沉默了一会儿,才道:
“看来,你我果然是不一样的人。”
徐行也笑起来:
“其实,性格不同的人,只要有度量、有慧眼,反而能够互相欣赏,且相处得更好。”
厉若海听到这话,眉毛动了动,转过身、移开脸,向前走出去几步,忽然问道:
“所以,你是说我有度量、有慧眼咯?”
徐行挑起眉毛,故作压抑地道:
“怎么,难道厉姑娘自己没有发现吗?”
厉若海没有回头,只是肩膀抖动几下,才哼了一声,低声道:
“算你会说话。”
远处的天柱峰上,张三丰右手捏着一面仿佛由阳光聚集而成的宝镜。
镜中清晰倒映出徐行和厉若海的身影,老真人一边看,还在不断帮浪翻云转述两人的聊天。
当听到徐行对于性情的解释时,两人都有些惊讶,老真人用左手摸了摸虬髯,不得不感慨道:
“踏法此言,已然超脱了性恶性善的藩篱,更把过程形容得颇为形象,当真振聋发聩。”
在此之前,张三丰虽然也意识到,性情本既有先天禀赋的因素,又受后天经历的影响,但是却在潜意识中,将“先天禀赋”这个词,笼统化为本性。
只是如今听徐行这么一说,老真人才恍然意识到,所谓本性,其实很可能只不过是因为,每个人的天赋能力不同。
甚至只是如眼力、耳力这种身体上的天赋,亦会影响性格,甚至有可能,所谓的天性,皆是来源于此。
浪翻云亦是点头不止,叹服道:
“徐兄观察入微,经历丰富,实乃浪某所不及也。”
不过很快,看到两人最后的互动、拌嘴,两人的面色都有些古怪,且齐齐叹出一口气,显出同样的落寞神色。
不知为何,明明是看别人的热闹,可到头来,张三丰和浪翻云,都感觉自己反倒是成了乐子。
老真人左手握拳又松开,转过头,望向浪翻云,幽幽问道:
“还看吗?”
“额……”
浪翻云也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,仔细想了一会儿,才吞了口唾沫,小心翼翼地提议道:
“老真人,要不然,还是算了吧。倒不是感觉不舒坦,就是感觉有些不地道。”
张三丰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,语重心长道:
“翻云,这就是你的不对了,是你要老道开镜子看的,怎么这会儿又感觉不地道了。”
“啊?我?”
浪翻云刚想说些什么,便见张三丰右手一运劲,将镜子捏碎成晶粉,拂袖洒了出去,摇摇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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